国金宝撮合乱象：65亿项目融资“有道”
郑利鹏
2017年2月17日，上海市奉贤区南桥镇金海公路3265号18号楼8164室，一家物流公司注册成立。成立1天之后，2月18日，这家公司召开股东大会准备从上海一家网贷平台借款，并从两个多月之后的4月26日开始，截至5月27日左右，连续成功借到累计近2亿元资金。
这家位于上海的物流公司名为上海展艾物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展艾”），出借网贷平台为上海银河惠理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金宝”）。4月26日，“余流宝银河·鸿运理财展艾1期”在国金宝官网正式上线起息，借款期限为1个月，借款金额40万元，同日，“展艾2期”“展艾3期”相继发布，借款金额均涨到500万元。截至到5月27日，展艾38期产品陆续上线，累计借款已近2亿元，且年化收益高达7.8%，加上奖励收益，收益最高达14%。
《中国经营报》记者调查发现，除了上述上海展艾之外，还有近20家公司从国金宝平台拿到巨额融资。而这些平台或成立不久、或有失信记录、或与国金宝实控人曾有交叉关联。
除此之外，国金宝平台还曾被公开质疑与长征财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长征财富”）、上海旺力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旺力金融”）一起为同一人控制，进行关联融资。
近日，记者走访上海、安徽等多地，试图调查梳理上述迷局真相。
国企未介入经营
记者注意到，国金宝在官方介绍中多次使用国企背景。下载国金宝移动客户端，会出现“国企持股51%，1300万注册资金”的提示，官网“公司介绍”中亦称，国金宝是同时由两大国有企业中国少数民族经济文化开发总公司和北京中冶国瑞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战略入股的互联网金融信息服务平台。根据介绍，中国少数民族经济文化开发总公司（以下简称“中民总”）和北京中冶国瑞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冶国瑞”）分别于2015年11月和2016年1月入股国金宝。
工商信息获悉，中民总属北京市国有资产监管管理委员会下辖企业，中冶国瑞属于北京中冶投资有限公司全资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中冶”），而北京中冶的大股东为北京中冶安顺达建设总公司，后者是冶金人才资源开发中心的全资子公司。
公开信息显示，冶金人才资源开发中心，成立于1993年，是原冶金工业部和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批准成立的部委人才服务机构，亦是北京市人力资源服务行业协会和中国人才交流协会国家机关人才交流机构分会的会员，现隶属于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
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中，未显示上述两家股东具体持股情况。根据第三方天眼查统计的工商信息显示，中民总和中冶国瑞分别持有国金宝23%和28%的股份，合计持股达到51%。此外的49%股份由一家名为上海立金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法人股东单独持有。
10月11日，记者先后致电两家企业采访核实上述信息时，中民总方面表示，需要登记记者信息，请示后回复，截至发稿尚未有反馈。而中冶国瑞办公室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确实有入股国金宝，“持股20%多，具体多少，记不清了”。颇值一提的是，中冶国瑞方面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并不向国金宝团队派驻人员，对其经营和团队管理方面信息不掌握。
按照上述信息，国金宝目前的经营决策权掌握在上海立金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立金”）手中。工商资料显示，上海立金为安徽省亳州市亳都旅游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亳都旅游”）全资子公司，其中李海为监事，国金宝现任董事长、总裁，法定代表人李实亦在其中担任执行董事。亳都旅游公司中，李海亦担任监事，并为持股50%的二股东，李实则未出现。
近日，记者走访国金宝公司拟采访核实上述股东关系，公司工作人员称领导外出，可留下联系方式，等待回复。截至发稿，尚无回应。
记者注意到，此前国金宝就上述股东关系对外回应时称，国金宝与上述三家股东之间并无直接关联。
资金撮合迷局
国金宝移动端数据显示，截至发稿，平台用户约138.8万，累计成交53.9万笔，累计投资金额77.75亿元，目前，平台产品主要有“余宝宝”和“余流宝”，前者主要是短期（30~90天）理财产品，后者则是6个月以上投资理财产品。
文章开头提到的“余流宝银河·鸿运理财展艾1期”（为方便，以下只标注区别于其他产品的名称，例如“余流宝银河·鸿运理财展艾”只标注“展艾”）正属于此类。除此之外，“余流宝”系列中还包含岗资（共45期，金额约9000万元）、展艾（共38期，金额约2亿元）、林莱（共80期，金额约1.6亿元）等近20种产品。
记者注意到，上述产品的最后两个字多为借款公司名字关键字。经过统计，上述借款企业（记者能通过信息筛选查询出的部分企业）如下：上海岗资实业有限公司、浙江天紫华韵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东阳金橙影业有限公司、上海展艾物流有限公司、浙江响亮教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兆笛实业有限公司、上海今繁石材装饰工程有限公司、利辛县莱弗置业有限公司、利辛县正阳商贸有限公司、安徽莱弗太平洋百货有限公司、上海瑞吟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上海垂钟实业有限公司、上海塑乾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等。
除了前述提到的上海展艾轻易从国金宝平台融到近两亿元资金之外，浙江天紫华韵文化传播公司，亦利用“余流宝银河·鸿运理财华韵”38期理财产品，在注册成立不足2个月时间内快速从国金宝平台借走近8000万元资金。
记者统计国金宝官网上发布的标的发现，安徽某置业公司开发建设的占地611亩，总投资65亿元的综合体广场借款颇为频繁。在2016年4~6月和10~12月期间分别以“余宝宝银河·鸿运理财莱弗1号”“余宝宝银河·鸿运理财莱弗2号”“余宝宝银河·鸿运理财莱弗3号”“余流宝LFQ”以及前述提到的“林莱”产品借款融资。其中“余宝宝银河·鸿运理财莱弗×号”系列产品在官网共20页，涉及标的近160个，总金额约1.5亿元，加上前述“林莱”系列80期，该项目已经从国金宝平台融资约3亿元。
颇值得一提的是，前述多家借款企业之间可能并不孤立。例如，上海展艾的大股东为高亚磊，上海兆笛实业的股东之一亦为高亚磊。上海展艾的监事为韩韦光，上海垂钟实业的股东之一亦为韩韦光。另外，安徽地区的借款企业之间，也多存关联。例如，安徽莱弗太平洋百货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二股东为张惠强，利辛县莱弗置业有限公司监事亦为张惠强。
利辛项目
记者综合借款企业、项目信息等多个关键信息发现，上述安徽某置业公司开发的项目为安徽省亳州市利辛县莱弗置业广场项目，置业公司为利辛县莱弗置业有限公司。
利辛县人民政府官网2014年9月16日信息显示，莱弗广场项目占地面积611亩，项目计划建设面积100万平方米，分三期共5年建设周期，总投资65亿元。
“关于这个项目的具体融资情况，县里这边并不掌握，企业融资属于市场行为，我们不好干涉过问。”利辛县委宣传部相关人士在谈论该项目资金来源时表示。
记者注意到，在上述为利辛县融资的两个产品中，“余宝宝银河·鸿运理财莱弗×号”风险控制，有如下描述：政府承诺回购20万平方米的政府安置房，回购款项进入三方共管账户，优先归还借款本息，由政府出具回购协议，并由财政局支付相关款项。安置房部分政府回购款为6.85亿元，完全覆盖本金和收益；并附有当地“政府回购协议”。该回购协议全称为“城东项目区商品房回购框架协议书”，签署时间为2014年5月16日，协议书乙方落款人为董忠阳，单位公章显示为利辛县某置业有限公司。在“林莱”产品中亦提及同样的风控保障，不过，风险控制标注第三方公司担保形式，由上海某公司全额担保。
记者发现，上海长征财富亦在为利辛县莱弗置业项目融资。该融资项目名称为“长征财富·睿诚一号莱弗股权投资基金”融资金额不低于1亿元，项目融资方亦为利辛县莱弗置业有限公司。长征财富介绍项目进展中提到，项目已于 2015 年 3 月动工，目前 2#、4#地块人防工程、地下车库主体结构已完成，地上建筑 1~2 层主体结构已完成。截至 2016 年 5 月 31 日，该项目已投资自有资金 6.05 亿元，此前未对外进行融资，本计划为一期建设首次融资，一期建设的 2#、3#、4#三个地块启动销售后，回款接近 32.65 亿元左右，完全可覆盖该信托融资本息。
除此之外，开头提及的旺力金融也在2016年多次发布利辛县莱弗置业流动性借款标的。
记者就利辛莱弗置业项目融资问题走访长征财富和旺力金融。长征财富方面表示，有自己的媒体渠道，不接受无合作的媒体采访。而就在长征财富隔壁办公的旺力金融则表示，要采访就找长征财富。长征财富工作人员承认“是一起的，归我们管”。
谁在融资？
国金宝、长征财富、旺力金融和利辛县莱弗置业之间的关联早有端倪。
早在2013年，利辛县莱弗置业有限公司成立。工商资料显示，截至2016年12月28日，该公司成立3年零一个月时间内，变更纪录达22次，股东从最初的张惠强（持股40%）、安徽莱弗置业有限公司（持股40%）、包孟飞（持股20%），到2015年4月安徽莱弗置业有限公司退出，蒋建加入，再到最后的上海林立实业有限公司全资控股，个人股东全部退出。期间，2015年12月董忠阳从高管中退出，李海加入高管名单。值得注意的是，安徽莱弗置业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亦为董忠阳。
中国裁判文书网2015年12月的一份判决显示，董忠阳彼时以太和县中正房地产有限公司法人身份和利辛县莱弗置业有限公司法人代表胡舜文被列为被告。此后不久，胡舜文不再担任利辛县莱弗置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张一鸣加入。
2016年5月，因为替董忠阳担任法定代表人的太和中正房地产有限公司借款担保，利辛莱弗置业有限公司、李海、董忠阳同时被列为被告。
工商资料显示，太和县中正房地产有限公司成立于2010年，法定代表人和大股东均为董忠阳。2014年，由其负责开发的太和县旧县镇“天伦首府”项目因为烂尾，被购房者举报。2016年10月，太和县委办公室对外回应时称，“天伦首府”小区是政府为了发展地方经济，促进城市建设，通过招商引资而来的老城拆建项目，由太和县中正房地产有限公司负责兴建。因太和县中正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董忠阳涉嫌合同诈骗，已被太和县公安局立案侦查。
天眼查统计的结果显示，与董忠阳有关联的公司有7家，其中东阳中正电子有限公司、太和县中正房地产有限公司、安徽莱弗置业有限公司、安徽莱弗置业有限公司利辛县分公司（已注销）中，董忠阳均为法定代表人。中国裁判文书网统计的判决结果显示55项和“董忠阳”有关。其中，太和县中正房地产有限公司、安徽莱弗置业有限公司、利辛县莱弗置业有限公司关联的“董忠阳”判决达50项。
记者在“天伦首府”项目附近看到，项目仍未完工，目前由安徽都帮建设有限公司承建。“当时为了接这个烂摊子，县委成立专门小组，重新招商建设，目前进展还算顺利。”旧县镇镇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董忠阳当时未必出于恶意，可能摊子铺的太大。”
记者注意到，2015年3月27日，董忠阳开始出现在成立1年零3个月的长征财富股东名单之中，2015年9月之后又退出股东之列。不过，凤凰网2017年7月的一篇文章显示，董忠阳为长征财富董事长。
记者获得的一份国金宝对外回应文件中称，据我司尽调，董先生在长征财富和旺力金融均无任何任职，且所涉诉讼经查已终结并履行完毕，亦从国家公示失信名单移除。长征财富作为中国证券业基金协会登记备案的合法私募基金机构，与我司在资产端上有诸多互补性，举个可能不够恰当的例子：互金平台单个企业在单个平台融资领域有一定上限，鉴于我司原有商业模式，这样会将很多本身优质有融资需求的企业拒之门外，而私募基金可以弥补。文件中亦表示，在上述契机下，与长征财富在个别项目上建立了一定的合作关系。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董事长是谁，也不知道姓什么。”长征财富办公室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从未见过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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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宇航
